Wednesday, September 15, 2010

達利連這個都可以超現實 ——畫家、詩人,情戀無盡的浪漫與衝突






文/陳英哲

位於西班牙馬德里的學生書苑(Residencia de Estudiantes)在1922年,聚集了一群即將影響世界的藝術家們。這麼說,對正值盛年23歲的費德利可賈西亞羅卡(Federico García Lorca)也許相當不公平,因為羅卡在這年已經出版過三本詩集和完成並製作出一齣轟動的舞台劇,也成為全西班牙知識界知名的意見左右者。

這年,十八歲的薩爾瓦多達利(Salvador Dalí)入住學生書苑,就讀聖費南多美術學院(Academia de San Fernando)。與當時已經在學生書苑的這一群藝術狂熱份子相較之下,達利亟欲爭取進入這個在書苑已然形成的文青圈。因為家裡的友人把巴黎當時流行藝術資訊帶給對達利,讓他對於巴黎正值流行的立體主義及其它前衛藝術不僅不陌生,甚至在創作理念上與巴黎頂尖藝術家並駕齊驅。

熱烈情誼的分與合

當時達利與羅卡最大的分別,在於達利追求著世界性的成功,也因為他對於巴黎藝術世界的渴求,將能在世界舞台上立足視為目標。羅卡則追求發掘自身及認同,特別是對於不同社會階級間的待遇,及來自各族群間的互動。

就在熱切想深入認識對方時,達利在1925年的復活節邀請羅卡,到位於加泰隆尼亞的故鄉卡達奎斯作客,這也是來自保守南方安達魯西亞的羅卡首次見識到完全異於家鄉南方,北方加泰隆尼亞式的豪邁豐富。拜訪達利家人的北方之行,引發羅卡寫下〈達利頌〉一詩,並於隔年發表。這首長詩運用羅卡在這個時期善用的歌謠方式讚頌,形式與羅卡在1928年出版的經典名著《吉普賽故事詩》所運用的類型詩式相同,詩行間更是將達利精準掌握。

……噢,橄欖色的聲音的達利

……我並不讚賞你不成熟也不完美的筆觸

但為你方向堅毅的箭唱和……

一副從來沒有被撫觸過的法國牌……

(羅卡,達利頌)

唯美聖者與神聖達利的……

當羅卡去信告訴達利這首詩的進行,達利數次寫信給羅卡,提及殷切渴望看到這首詩的全貌,甚至說:「我沒那麼笨驢子,我會懂其中一些的!」這首詩句中的箭,對映於達利在來信中提到,藝術史上描繪出來最美的聖人普遍認為是聖塞巴斯提安,「我的聖塞巴斯提安畫像,我是想著你畫的……有些時候,我覺得他就是你,讓我等著看聖塞巴斯提安化成你吧。」這首詩發表後的隔月,兩人在馬德里見面,羅卡不只一次用身體向達利示愛,但是達利沒有接受,還曾說:「反正也太痛了……但是他這麼偉大,也許我還真欠他一點神聖達利的屁眼……」。

《吉普賽故事詩》出版時,達利批評嚴厲。已經在巴黎闖蕩一段時間的達利寫信告訴羅卡,認為他對傳統過於拘泥,會讓無限天資被形式綁死。達利此時投身於超現實主義所呈現的暴力與死亡,在《醜的歷史》中提到,「超現實主義」令人不安的情境與醜怪的意象,將當時興盛的佛洛依德夢境分析實踐在藝術創作中,達利與同期藝術家靈活運用「精緻屍體」遊戲,將日常生活之事,用不合常理的方式排列置放,呈現精神上的暴力與悖離。達利和羅卡同期在學生書苑的路易.布紐爾(Luis Buñuel),運用電影技術更將超現實藝術的形式推向極致,拍出夢境與暴力交織的《安達魯之犬》。

詩人孤獨死於無名塚

從西班牙內戰直到獨裁者佛朗哥(Francisco Franco)政權,就算羅卡死於1936年得年38歲,羅卡的詩和戲劇都因為他的左派政治取向和同性戀傾向,被西班牙政府禁止出版流通直到佛朗哥1975年去世為止。之於西班牙文化及世界文壇,羅卡的成就不容置疑,也早就被認為是二十世紀最偉大的詩人之一。羅卡死於一次佛朗哥政權指揮的集體處決,埋葬地點直到現在都還無法完全確認,也跟西班牙政府還無法完全客觀公斷佛朗哥政府的暴行有直接的關係。浪漫的詩人,最後因為自己的政治及性向,被用以殘暴的槍決,埋於亂葬崗中,連個記號都不存在。身為詩人,為理想殉道埋藏於字句之中,如這段達利的詩句:

他的性顫抖糾纏著

像荊棘中的一隻鳥。

在地上,已無章法,

他斷了的雙手跳動

在斬首的祈禱文中

依然能虛弱地交叉。

在紅色的洞裡

他的胸膛所在之處

可看到微小的天堂

和白色乳汁的溪流。

千株血的小樹

覆蓋他整個背部

並以火焰的小刀

抵抗潮濕的樹幹。


〈給歐拉雅殉道者〉,羅卡(聯經,陳南妤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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